张桂心突然想到了什么,问老宋:“老宋,你刚才说你家的回春堂,是那位鞠老板花了不到一半的钱买下的,对吧?”
老宋点点头说:“是啊,回春堂是我家祖宗三代的心血,真是便宜了那小子。”
张再景也问他:“当初,老李头前两次都是在他家抓的药,这没错吧?”
老宋说:“没错呀,因为他家的药确实比我家要便宜些,这是事实,我也不想否认。”
张再景点点头,若有所思地问:“那么,老李头从他家抓的药你见过吗?”
老宋摇摇头说:“这倒没有,我看完李铁牛就回去了,老李头觉得我家的药贵,我就让他找一家便宜的买,至于他什么时候抓的药,我并不知道。李铁牛服完药之后,我才去复诊,老李头才告诉我,他在鞠老板家抓的药。我最后一次去李家,老李头哭诉没钱抓药,我一时善心大发,就让他到回春堂抓的药,还免了他的药费。”
张桂心接过话茬,说:“老宋,我看问题就出在这里,鞠老板家的麻黄有可能是假货,假麻黄哪来的发汗效果?所以,前面四副药,李铁牛服下去没有发汗,而你却被蒙蔽了,以为麻黄的用量不足,一直在加量,最后一副药是在回春堂抓的,而回春堂的麻黄肯定是真货,所以,就出现了李铁牛出汗过多,虚脱而亡的结果。”
老宋自言自语说:“都是乡里乡亲的,他鞠老板好意思卖假药?我还真没见过,这假麻黄长什么样?”
张桂心说:“我家老李叔出去采购药材的时候,就上过一回当,有人把炕席绞成了小段,又搓成麻黄的样子,掺合在真麻黄里,不是行家难辨真假。你们镇上的老李头是个庄户人,哪会认识真麻黄?所以,鞠老板可能连真麻黄都不用往里头掺,直接卖给老李头假的。老宋,你想过没有,为什么鞠老板家的药比你家的便宜很多?是他薄利多销吗?”
“什么薄利多销?到他家看病抓药的人,还不到回春堂的三分之一。”老宋不服气地说。
“这就对了,老宋,不用我多说了,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性。“
老宋恍然大悟,他一拍大腿,说:“对呀!我被关了三年,白天晚上的,我绞尽脑汁地想,为什么给李铁牛开四钱麻黄,一丁点汗也不出,加到五钱就大汗淋漓,虚脱而亡,我到底错在哪里?想来想去,就是没想到这一出。”
张再景说:“老宋,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,如果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,鞠老板卖假药坑害了你,也坑害了老李头一家,那么,你三年的冤狱不能白坐,象鞠老板这种中医界的败类,也不能让他继逍遥法外。”
老宋满含热泪望着张再景,说:“东家,我一直认为自己命运不济,认为这世上没有好人,今天,我总算遇到好人了,我老宋也不会说好听的话,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头了,我……我敬你们三位一杯。”
说完,他站起身来,给张再景他们鞠了一躬,仰起脖子,将杯中的酒一饮。又问大家:“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,什么证据都没有了,就算是鞠老板卖假药坑我,他怎么会轻易承认?”
张再景说:“是啊,你说的没错,但是,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,咱们得想个法子试试他,如果三年前真的是他卖假药坑你,那他一定会露出破绽。”
大家都沉思起来,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,还是张再景聪明,他思忖了一会儿,说:“据我所知,占过便宜的人,不会轻易收敛,他总想占一辈子的便宜。我怀疑他还会卖假药,只是不敢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,咱们先别打草惊蛇,得想个好办法试探他。”
大家都问怎么试探他?
张再景说:“我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,大家都动动脑筋,琢磨琢磨,看能不能想出个好法子来。”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,话说赵玉树他们,一家大小七八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陈家赴宴,可把陈慈恩给高兴坏了,槐园已经有五十年不曾招待过贵客了,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,让一向清冷的槐园变得热闹起来。
早在两天前,陈慈恩就让老苏去厚味堂找杨老板,说礼拜天她要请个贵客,借他家的大厨来槐园做一顿午餐,杨老板一口答应下来。还是杨老板的父亲当老板的时候,陈慈恩就是厚味堂的老主顾,所以,这个面子杨老板还是要给的。
杨老板安排厚味堂资格最老的大厨钟师傅给陈家帮忙,钟师傅先列出一张清单交给老苏,让他按照清单去准备食材和佐料,老苏满口答应着离开了厚味堂,租车赶往兴州最大的菜市场,去采购食材。
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,老苏才算把清单上的食材准备齐全了,可采购佐料却犯了难,采办了一下午也没有买齐,只好又跑回厚味堂去找钟师傅,问他清单上佐料在哪里可以买齐?
杨老板在一旁听到他的话,说:“不用买了,从厚味坊带点过去就是。”
回到家里,对陈慈恩说:“老太太,杨老板可真给您面子,叫我看呀,在咱们兴州城,就数老太太您面子大。”
陈慈恩咯咯笑起来,多少年她都没这么开心过了,自从认识了张紫萸,认识了张家人,好像张紫萸马上就会成为陈家的媳妇儿,张家马上就会成为陈家的亲家一样,她比陈世栋还开心快乐。
今天这场宴席,虽说张再景没有亲自赴宴,但赵玉树是当家主母,她肯赏脸,陈慈恩就已经很满足了,宴席完全是按照老辈子人招待准亲家的规格举办的,人家赵玉树也是大家闺秀,见过世面的,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看出来陈家今不如昔。
对于姑母的虚荣心,陈世栋觉得好笑又好玩,但一想到她大半辈子过得冷冷清清,难得有个高兴的时候,就什么事情都依着她的心思办,只要她开心就好。
今天天刚蒙蒙亮,陈世栋还在梦里,就听见院子里陈慈恩在指挥下人打扫院子,又喊李妈把玻璃再擦一遍,李妈嘟囔说:“老太太,昨天已经擦过了,干净着呢。”
陈慈恩又叮嘱看门的徐大爷把后院的大黑狗给栓好了,吃完饭孩子们好到后院去玩,徐大爷说:“一早就喂饱了,在后院的狗棚里关着呢。”
又看见朱嫂穿的衣服太旧,吩咐她回屋换套新衣服,朱嫂说:“老太太,等我忙完了这些粗活,就去换,保准在客人到来之前,换上你刚给我置办的那身新衣服。”
陈世栋在床上躺不住了,知道陈慈恩下一个任务就是来敲他的门,果然,敲门声随即响起,陈世栋便伸了个懒腰,说了声“这就起来”,连忙起身穿衣服。
一切安排就绪,陈慈恩回到自己的房间,拿出一套墨绿色的真丝旗袍,在身上比量了半天,这件旗袍是在兴城最有名的裁缝那里订做的,无论是面料、颜色还是做工,都是一流的,陈慈恩将旗袍穿在身上,踱到穿衣镜前,上上下下打量起自己来,她努力想从自己身上寻找出母亲作为陈家主母,当年的风度和气质。
说实话,穿上这身旗袍,镜子中的陈慈恩顿时显得高贵典雅起来,跟其母亲当年在外形上有了七分相似,但气质和风度还是逊色不少。
当年的母亲总是衣着得体,言语温柔,唇边常常带着优雅的微笑,那是一种从内心发出来的满足感,现世安稳,家境富裕,夫妻和睦,儿女绕膝,母亲当年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。
而她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,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,她把这些都归罪于谷嘉诚,因为谷嘉诚从来没有给过她幸福感,所以,她在气质上永远缺少母亲的温婉,好在坏日子都过去了,现在,幸福生活已经向她招手了,所以,她要努力争取,让幸福变成现实。她幻想着陈世栋娶了张紫萸,夫妻俩恩恩爱爱,再生上几个像他俩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,整天绕在她的膝下,她就可以象当年的母亲一样,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陈家主母,陈慈恩越想越高兴。
赵玉树一家如约而至,陈慈恩象母亲当年那样,按照主次,安排客人们一一就坐,谈论了一些家常话,便唤来朱嫂,告诉她可以上菜了,朱嫂答应着去了厨房。
一会儿工夫,一盘盘精美的菜肴由李妈和朱嫂轮流端了上来,陈慈恩热情地招呼客人们多吃菜,又给身边的张白薇夹菜,担心饭菜不合小客人的口味,又让李妈将前一天买的奶油蛋糕也端上了桌。
陈慈恩问大家喝不喝白酒,赵玉树回答:“我家这几个都不喝,世栋倒是可以喝,今天又不用去诊所。”
陈世栋笑着说:“我跟着女士们喝点红酒就好。”说完,打开了一瓶红酒,先给赵玉树和陈慈恩倒上。
轮到张紫萸,她用手挡住酒杯,红着脸笑道:“我今天身体不适,就不喝了。”
作为医生的陈世栋立刻明白她的意思,转身喊朱嫂拿一壶热茶过来,放在了张紫萸跟前。
陈世栋的细心,不仅打动了张紫萸,连一旁的张白薇也深为叹服。
嫁人就该嫁给这样的男人,外表看起来高大帅气,内心又温柔体贴,说实话,张白薇从心里羡慕姐姐的好福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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